诗情的齿轮-阿瑟•冈森的机动艺术

分类: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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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省理工学院的博物馆是一座外观不起眼的灰色小楼,内部装修也恰如其分地朴素无华。与其他注重赏心悦目的著名博物馆相较,它乍看起来实在寒酸无比。可它正是凭借脚踏实地的科研气质令人折服。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学界将科学研究分为两大类别,一类是对于人类自身内在机制的探索,另一类是对于外部世界规律的寻求。这座博物馆则恰巧以它的风格和内涵诠释了这个议题。



       作为美国二战期间以及战后科学技术的先锋阵地,麻省理工学院有着卓越的科研历史。而更令人惊喜的是,它所拥有的博物馆绝不是一系列赫赫战果的简单陈列。虽然在进门处不可避免地炫耀了一系列长相冰冷的机器人,但它的永久性主打展览却是一组精彩绝伦的机动艺术(Kinetic Art),告诉人们当逻辑与艺术完美融合的时候,能带给世界怎样的感动。




       一般意义上的艺术作品着重对人心的感性表达和反映。而这组作品的创作者则以反常的理性路径去达到一种出人意料的严谨的诗意。它们绝非理工男对艺术的侥幸攀附,而是出自一位实打实的艺术家之手。这位艺术家叫做阿瑟•冈森(Authur Ganson), 1955年出生于康乃狄格州,一生并未受过系统的工程学教育,年轻时曾获得过艺术学士学位。他用发散性的思维方式和创作精准仪器的技能相结合,创造出了这些充满惊喜与趣味的机械艺术品。




       每件作品都是一出好戏,引发观者的好奇心。摇一下手柄, 踩一下开关,马达转动,带动一系列零件旋转。摇摇摆摆地走着路的人字形鸟胸骨,反复为自己浇上润滑油的机械手,来来回回踱着步的警察人偶,末端被固定在混凝土上的齿轮计时器,瞬间解体又瞬间还原的木椅。艺术家用这些精致而幽默的作品向人们传递着快乐。被机械操控的暗黑系幽默剧情是作品绝对的点睛之笔。在故事情节的衬托下,每一个机械感的齿轮都充满美感。你会惊叹这些机械部件之间精准的配合和完美的演绎,你也会觉得它们各自都是可爱勤劳又憨厚的,甚至带有人文色彩。




       仿佛是一出木偶戏,马达通过逻辑性的机械系统给木偶提供能量,而艺术家的想象力与心血是整台戏的导演。然而这其中的精妙之处正在于这些机械装置并未被隐藏在幕后。这些齿轮和链条们大大方方站在台前,告诉人们,自己是这个作品强而有力的一部分,自己是艺术,自己是美。



       冈森的独到之处还在于他从不诠释自己的作品,以至于人们很难准确地形容他。对机械的控制力?对油状表面的探索?还是对纺织品与其他现成素材的运用?这些形容都不那么准确有力。冈森说,“一件作品应该能为自身说话,我对那些需要注解才能让人看懂的‘智力型’雕塑不感兴趣。”这些已经充满说服力的作品显然是这番论调最有力的论据。



       冈森之所以抗拒对自己的作品给出陈述,根缘在于他开放性的工作方式。 他从不由一开始就预设作品的抽象涵义和具象组件,也不给自己的创作设定时间表。冈森说自己从小就爱动手做东西。他的创作起源于脑海中一些随机而有趣的想法,他的双手把这些想法变为物件。一套完全同步的大脑和双手则是他的最大优势。不到最后揭晓,他也不完全知道自己将创造出什么。虽不愿意作预设,靠着艺术家的直觉性,冈森在工作时仍然能时刻保持对大方向的把握。他用一生的实践诠释了艺术创作中的“创作(making)”这个概念。




       这就足以解释为何冈森的早期作品并不具备后期作品中那些有趣的剧情。他在早期的创作中完全依靠自己对机械的感觉,仅仅是让它们之间相互联系来传递动量,作品缺乏叙事性。虽然这些作品远不及他后期作品的表现力,这些早期的创作过程给了冈森一双巧手。他不仅亲手制作每一个零件,还因此发明出能够造出这些零件的工具。



       在他的众多作品中,我最欣赏的当数他在1999年创作的“机器与11张边角料纸张(Machine with 11 Scraps of Paper”。 随着底部齿轮的转动,11根垂直方向的操纵杆上下起伏,操纵杆顶部的“边角料纸张”此起彼伏地一开一合,舒缓而优美,像是飞翔着的洁白群鸟。它简洁有力,富有诗情,是所有艺术与设计者的最终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