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林娜有个愿望，在走出高考考场后向汪赞表白。
不管他接受或者不接受，这都算对自己三年暗恋的最后交代。
虽然女生对男生表白有点怪，但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她才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走出考场那一刻，她看到汪赞高瘦挺拔的背影一闪钻进了人群中，心中着急，大喊：“汪————”
刚开声，她便看到了不远处自己活泼开朗的妈妈正朝自己用力挥舞着手臂，连忙闭上了嘴。
就算给一个水缸做胆，她也不敢当着妈妈的面向一个男生表白。
旁边一起走的同桌戳了戳她，问她喊什么。她说王者。
“别瞒我了，我可听说你要向汪赞表白！”同桌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
“谁说的！”
“汪、汪赞说的。”
林娜差点一头摔地上。
完了完了，自己什么都没说汪赞就知道了，难怪刚才他跑那么快，原来是怕自己当众表白。
她心乱如麻，连妈妈走过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也没听进去，只连连点头。
妈妈点了点她的额头，嗔怪说：“考试考懵了？我问你晚餐要到哪里吃！”
“吃火锅就好。”林娜哪里还顾得上吃这种小事？她得尽快补锅才对。
02
直到火锅汤底端上来，她还在考虑如何向汪赞解释。
最后，她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他知道了，表白计划就算完成了一半，干脆把另一半也做了。
她微信发了几个字：表白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你。
发完之后她想象汪赞看到这句话时的情景，心像做贼一样砰砰乱跳。
10秒，20秒，手机静悄悄的。
他不喜欢自己。
她选择了撤回，明知道这是掩耳盗铃，却一厢情愿相信，他没看到他没看到……
妈妈问她怎么脸红了，她说热，火锅烘的。
妈妈若有所思看了看她，继续往锅里放东西。
她忽然发现一个问题，自己从未对任何一人提起过计划表白的事情，汪赞怎么知道的？
他是学霸，难道他还会读心？
同学三年，除了高一刚开学曾经前后桌一周外，他们之间交流不多，最近这两个月，几乎没说过话。她自认把感情埋藏很深，谁也看不出来。
“小叔，我来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林娜差点跳起来。这是什么狗屎运！
是汪赞，他们一家也来吃火锅，而且就坐在林娜后面。
03
林娜勾着头，生怕被汪赞发现。
这时候，妈妈让她再去拿点青菜。
你没看到，你什么都没看到……林娜一面祈祷一面僵硬地站起来，一转身，对上了汪赞。
“林娜，真巧，你们也来吃火锅？”
“是啊是啊，真巧！”她干巴巴地说，赶紧去拿菜。
汪赞跟在她身后，问她考得怎样。
林娜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问表白的事情。
她还没回答，汪赞笑着说自己傻了，都考完了，怎样就怎样，应该想想之后的事情才是。
“对对对……”林娜连连点头。
汪赞往她碟子里夹藕片。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她问。
“上回班里聚餐，看到的。”他很自然地说，帮她夹玉米段。
她心花怒放。上回班里聚餐是刚放寒假时候的事情，那么久了他还记得，是不是意味着他暗中也在关注自己？
他是不是也喜欢自己？肯定是！
喜欢一个人，那个人也喜欢自己，真好！
04
林娜也知道汪赞喜欢吃什么，他是个食肉兽，尤其喜欢吃羊肉卷。
一抬头，她发现，汪赞左手一盘，右手一盘，两大盘羊肉卷都在他手上。
“你都拿走？”她惊讶地问。
从小，妈妈教育她，吃火锅时不可以一下子把自己喜欢的菜都拿走，要给别人留一些，你喜欢，别人也喜欢。
“嗯，有什么问题？”他很自然地说，就像三年前他回头，跟对着数学作业发呆的自己说：
“同学，有什么问题？”
他教自己的，是简便方法。
就那一次，她喜欢上了他，默默喜欢了三年。
如今的她，忽然发现，自己不大懂他。
“哥哥，我也要吃羊肉卷。”一个六七岁的小男生对汪赞说。
“小弟弟你也喜欢啊，再等一等，服务员很快又会送上来的。”
汪赞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她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她原本以为，汪赞会分小弟弟一碟的。
“林娜，走吧。”汪赞叫她。
“分他一碟吧。”她说。
“要为什么要分！”汪赞看了看她，就像看白痴一样，不说话，快步离开了。
她抱歉地朝旁边端着碟子等待的小弟弟点点头，慢慢走回去，跟汪赞的距离越拉越远。
“我的青菜呢？”妈妈问。
“啊，忘了。”林娜放下碟子，赶紧回头。
05
她拿好青菜时，汪赞也来了。
他端着唯一的大盆生蚝，微笑着跟她打招呼。
她扯了扯嘴角。
那一刻，林娜相信，自己的笑比哭还难看。
他，怎么会这样？
一次又一次，不给别人留一点。
她知道，也许这只是他习惯的问题，服务员不久以后的确也会补上的。
然而，她不喜欢。
她喜欢的汪赞，应该不是这样的。
“喂，你怎么回事啊，一个人把生蚝全霸了，别人吃什么？”旁边一个姑娘跟他吵起来。
“先到先得，有什么问题！再说，又不是没有了，他们会再上菜的！”汪赞比姑娘更理直气壮。
“什么素质！”
姑娘的话，仿佛一耳光打在林娜脸上。
她骂的是汪赞，汪赞毫不在乎，端着生蚝，跟林娜点了点头，自己走了。
林娜无比沮丧。
第一次喜欢，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她希望自己喜欢的人，是完美无瑕的。
走出高考考场不到一小时，汪赞戳破了她的幻觉。
她微信问同桌有关表白汪赞的事情。同桌回复，自己开玩笑的，有次听到她说梦话了，刚好考完，就想吓一吓她。
“你没事吧？”
没事。
刚打出这两个字，妈妈凑过来，低声问：
“你喜欢隔壁男生？”
“没，真没！”
妈妈嗯了一声，埋头捞藕片。
林娜没说谎。
她不喜欢隔壁的汪赞，她曾经喜欢过的，是自己想象中的汪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