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涛打电话让金英去摘龙眼。

金英一口拒绝了，从恋爱到闹离婚时杨家人的心机与嘴脸，她至今难忘。

“嗐，来嘛，家里种的，又不值钱，金菊不是喜欢吃龙眼吗？”

杨涛笑嘻嘻地继续劝她，仿佛当初两人恋爱时一样。

“不用，满大街都是龙眼，想吃，随便买。”金英挂了电话。

妹妹金菊正好拎着一大袋龙眼进门，看了考她，惊讶地问：“谁惹我姐生气了？来，吃串龙眼消消气。”

金英满肚子气，消不了，龙眼再新鲜，被杨涛刚才一提，她完全不想吃了。

金菊问是不是姓杨的又打电话来烦她了，让她直接拉黑：“这种人，就算街上迎面撞见了，也不要搭理他！什么东西！”

**01**

金英和杨涛是高中同学，从高一到高三分了两次班，都在同一个班里。

最后一学期3月校庆，按照往年惯例，校友回校，他们则放假一天，以班为单位集体活动。

高一爬山加野炊，高二沙滩烧烤，这回杨涛直接提出，全班去他家吃饭加摘龙眼。

好多同学都笑了，3月摘什么龙眼，不会拿泰国龙眼蒙人吧。

杨涛说真的，去年天气热，他家龙眼树疯了，10月11月开了很多花，现在都熟了。

大家一听，纷纷赞同，要去吃疯了的龙眼。

晚饭时金英提了一嘴，金菊闹着也要去，说从未吃过3月的龙眼。金英很为难，都是同学，怎么好意思带家属？

金菊不依不饶。

第二天金英试探着问班长，班长说不行，旁边的杨涛开口了：“嗐，龙眼自家种的，不值钱，再说，一个小姑娘能吃几口饭，我请客了！”

金英红着脸向他道谢，杨涛摆摆手，说都是同学，没什么，他家里还有鱼塘，小姑娘去了，还可以钓鱼钓虾。

杨涛家在南郊，一栋三层小楼，门前一口大池塘，塘边种着香蕉、杨桃、三华李、橄榄、芒果、龙眼，龙眼树上果然密密麻麻都是龙眼，还有菜地，

杨涛得意洋洋说：“去年龙眼树开花，邻居都说闹妖，把花枝都折了，我爸觉得长不大，本来也要折的，我不让，结果你们涛哥就是这么英明神武！”

同学们纷纷竖起了大拇指。

金菊问：“涛哥，能吃龙眼了吗？”

“能！放开肚皮吃！男生摘，女生吃！”

杨涛说这话时，目光在金英脸上飞快转了一圈。

但也可能是她的错觉，杨涛看的是小馋嘴鬼金菊吧。

**02**

男生们跑向龙眼树，班长嚷嚷吃多少摘多少，别浪费了。

杨涛嗐了一声，说家里种的，能值几个钱，想吃就吃。

“哇，涛哥土豪！”

“涛哥大富翁！”

……

摘龙眼，吃龙眼，同学们纷纷赞叹杨涛，有人还开起女生玩笑来，说嫁人就该嫁涛哥这种土豪。

杨涛不住微笑，本来就小的眼睛成了一根线。

金英觉得有些热，刚脱下运动外套，忽然发觉原来坐在身边的妹妹不见了。

问旁边的女生，也没人注意到她什么时候不见的。

她想起鱼塘，心中一惊，连忙跑了出去，赶到鱼塘边时，金菊背对着自己，蹲在树下阴影里。

她正要出声，一只手突然按在了她右肩上：

“别动！”

那是杨涛的声音，他温热的气息甚至喷到了她脖子耳朵上。

金英浑身汗毛倒竖，右肩一低一扭，摆脱了他的手掌，整个人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窜了出去。

就在窜出去的一瞬间，她看到前面草丛里有条弯弯的蛇，要停已经停不下脚步了，她连蹦带跳，把金菊也撞进了池塘里。

她不会游泳，一面惊叫一面挥舞着双手扒划。

杨涛跳到她身边，她像考拉一般牢牢抱住了他，直到妹妹金菊的声音传进耳朵：“姐，水很浅的，你可以站起来！”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抱着杨涛，连忙从他身上跳下来。

同学们都被她的尖叫惊动跑过来了，看到这一幕，一个女生忽然脱下外套扔给她。

她接住外套，顺着其他人的目光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薄毛衣湿了，透出里面的红色文胸。

全班同学都看到了！不仅仅看到了文胸，还看到了她牢牢抱住杨涛！

接下来的时间，金英浑浑噩噩，脱下湿透的衣服，穿上之前脱下的运动外套。

同学们极力若无其事地吃龙眼，择菜洗菜，炒菜做饭。杨涛还网了鱼虾，炖鱼汤、蒸鱼、油焖虾，大家吃得热闹无比。

金英觉得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毫无胃口，恨不得早早回家，然而又怕在其他同学眼中，越发落了痕迹，只能强忍着，一直熬到其他同学吃完饭。

正要离开，一个黑瘦的中年男人突然出现，提着一把竹枝，问：“兔崽子，你把龙眼都吃了？”

不等杨涛出声，他挥动着竹枝，狠狠打向杨涛。

杨涛一动不动，任由他打。

班长等几个男生扑过去阻拦，杨涛却说：“让他打，有本事把我打死！”

“你，你，你，简直要气死老爸来拜山啊！”黑瘦男人打得越发凶了。

大家这才知道他是杨涛的爸爸，一面说一面拦，总算把他劝住了。

杨涛爸说3月龙眼多么珍贵，原本许给了别人，定金都收了，龙眼却没了，怎么交代？

班长等几个班干部商量了一下，决定赔钱，吃多少赔多少。

杨涛爸说龙眼大概有一百斤吧，每斤三十五，收他们三千五。

“三千五，你不如去抢！”杨涛嚷嚷道，“要不是我出声，你早把花都折了，哪来的龙眼！”

**03**

最后，班长写下保证书，赔三千块龙眼钱，全班六十个，每人五十块。

有人嘀咕：“五十，还不如到外头烧烤呢！”

“就是，去酒店吃大餐也用不着五十！”

有人提到金英妹妹，也该给钱。

班长正为难，杨涛说一个小姑娘，能吃多少。

一场农家乐，不欢而散。

三千块，到底还是收起来，交给了杨涛手里。

杨涛跟大家道歉，说之前也不知道他爸把龙眼许给了别人。

事后，有人说那是杨涛父子演的一场苦肉计，目的就是坑钱。

有人信，有人不信。杨涛就像什么也不知道似的，照样整日笑嘻嘻得跟大家开玩笑。

金英不相信，都是同学，怎么可能那么恶心，杨涛要钱，也是他爸逼的。

周六，金英买完菜回家，正在掏钥匙，背后有人迟疑地问：“金英？”

她回头，杨涛提着大红塑料袋就在路边，说他姑妈就住在附近，他爸让他来送龙眼，谁知姑妈不在家，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你家妹妹喜欢吃龙眼，留给她吃吧！”

不等金英阻拦，杨辉把袋子放下，拔腿就跑，很快跑到转角，不见了。

金英要追，也追不上。金菊听到声响，出来看到龙眼，欢呼雀跃，立刻拿了一串要吃。

金英一把抢回来，放回袋子里，到附近小店称了称，恰好六斤，210块。

她手头上的过年利是钱还在，但吃210块的龙眼，还是奢侈了。

晚上，爸妈下班回来，金菊告了状，说姐姐同学送了龙眼，姐姐不让她吃。

金英红了脸，说那是人家送给姑姑的，姑姑不在，又遇见自己，才随手送了她。

爸爸扒来袋子，说声居然是储良龙眼，拿了一串就吃。他带头，金菊也吃上了，不一会儿饭桌上就堆了一堆壳。

妈妈把金英拉到旁边，轻声问她是不是早恋了。

“妈，你胡说什么！谁早恋了！”金英生气了，“那男生————”

她本来想提三千块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又想起杨涛跳入池塘救过自己，就说：“我现在忙着复习呢，哪有空恋！”

妈妈又告诫了一番，才开饭。

虽然妈妈怕她早恋，杨涛救过她，又送了龙眼，她可看不上杨涛，她一米七，杨涛比她还矮一点呢。

只是，周一她把装着的信封210块钱还他时，他像被电了似的往后缩，说都是同学，别见外。

她说同学归同学，那么贵的龙眼一定要给钱的。

杨涛还要推辞，刚好同学过来，金英赶紧把信封往他身上一丢，跑了。

**04**

时间匆匆过去，金英考上师范大学，杨涛则在本市学院读书。

大一寒假，同学聚会，金英去了，一进包厢，同学们就起哄：“杨涛，你女朋友终于来了！”

金英脸一板：“你们胡说什么！”

一个男生说道：“嘻嘻，金英，别装了，当初我可亲眼看到你们递情书的！”

“你才递情书呢！”金英真的生气了。

杨涛打圆场：“嗐，你们别起哄，她说不是就不是。”

金英本来还感激他替自己解围，再一想，不对劲呀，什么我说不是就不是，根本就不是好不好！

她再解释，然而开席了，闹哄哄的，根本没人在意她说什么。

从那之后，她和杨涛的恋人形象在班里树起来了，她解释，大家只当她害羞，就连她最要好的同桌也顺她不够朋友，当初瞒得瞒得密不透风的。

“没有，我真没有恋爱！你怎么就不信呢！”

不仅她不信，她爸妈也不信。

杨涛源源不断往她家里送东西，元肉、芒果干、新鲜的鱼虾。

她不收，堵在门口不让他进门。

杨涛笑嘻嘻地说，都是自家的东西，不值钱。

他摆明了要追她，日日报到，就连邻居们都知道了，劝她说这男孩不错，实诚。

她爸妈也劝她，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男人相貌不重要，性格、为人才重要，杨涛没她高又怎样。

金英有口难言，不是杨涛的问题，而是自己根本不喜欢他。

金菊也帮腔，说涛哥豪爽大方，做姐夫最好，再说，涛哥还救过她的命，以身相许正好，电视里不都这样？

金英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在校期间，杨涛周末常来，又送东西又帮忙，爸妈和金菊早被收买了。

事到如今，她早已落入一个可怕的圈套，就算她解释和杨涛没什么，也没人相信。

她后悔当初没坚持解释清楚，也暗暗决定，毕业后留在省城不回来，看杨涛还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