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狗儿父母早亡，吃百家饭长到十二岁，张村人给找了个能安身立命的活，跟随邻村老木匠郭仁学手艺。

郭仁无妻无子，将可怜的张狗儿当徒弟，当儿子，不仅在生活上处处关心、爱护，还将手艺倾囊相授，每次出去干活，都带上他。

张狗儿勤奋好学，刚过二十岁，已经成了方圆数十里内仅次于郭仁的木匠，接的活从年头排到年尾，大家都说老木匠后继有人。

他特别孝顺郭仁，知道郭仁没别的爱好，只有一个爱好，好酒，荷花酒，每回得了钱，都在村口何大嫂酒铺里，买上几坛荷花酒，保证师父天天有酒喝。

郭仁乐滋滋地抱着酒回房，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享受。

“这徒弟，实在！”郭仁经常对人夸赞张狗儿，替他说了一门亲。

姑娘也姓郭，名婉儿，算是郭仁远房侄女，排行老大，爽朗大气，做事风风火火，是个好姑娘。

两家说好，来年开春就办亲事。

张狗儿一想到自己从此有了个家，就忍不住笑，笑得眼睛眯眯的，跟师父说，等自己建了房子成了家，就接他一块住，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是家里最重要的宝。

“谁要跟着你胡闹！管了你八年，我才不要继续操心呢！”郭仁骂他，其实心里分外欢喜，那一天，进进出出，一直哼着小调。

郭仁病了，病情汹涌，虽经张狗儿延医请药，日夜服侍，还是撑不住了。

临终前，他打开床头暗盒，拿出一幅卷轴，嘱咐张狗儿，一定将画图与自己一起埋葬，每日到自己坟上浇一坛村头何大嫂亲手酿制的荷花酒，来年七月初七当日午时，记得在坟头浇上三坛荷花酒，若是坟上长出荷花，挑最矮的那朵摘了，用三支香熏，之后怎么做，随他。

这要求处处古怪，但张狗儿想也不想，立刻答应了。

郭仁说你这徒弟，我收得不亏，说完大笑三声，闭上了双眼。

张狗儿大哭一场，在师父去世后，拿出积蓄，给他操办丧事。

他岳家闻讯，全家过来帮忙料理，郭姑娘也戴了孝。

人人都说，郭仁这小徒弟收得好，有本心，若是换了他大徒弟，可能直接草席一卷，送乱葬岗去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郭仁临出殡前一天晚上，大徒弟郭景富从城里回来了，闹着师父是张狗儿害死的，要张狗儿偿命。

村里人不干了，尤其与郭仁同辈的郭威，替张狗儿出头，说大家眼看着郭木匠怎么生病怎么医治怎么去世的，邻居与大夫都可以作证，倒是他郭景富，空打着大徒弟的幌子，之前怎么没来侍候照顾？人死了出来闹，长了一副好脸皮！

郭景富同是郭村的，算得上是郭仁五服之内的堂侄，当初拜在郭仁门下，一口一个师父叫得甜，本事学到手，翻脸不认人，直接跑城里去了，逢年过节拎着大包小包从郭仁门口过，从不进门，迎面撞到了，连师父或伯伯都不喊一声，直接走过。

这些年，郭景富不把郭仁当师父，郭仁也只当自己没收过这个徒弟。

郭景富被众人揭了脸皮，好生没趣，差点要翻脸，但是想起自己的图谋，又换了个悲戚戚的面孔，说自己这些年在城里也是勉强支持，回家不过装个样子，其实心底里很敬重师父的，一想起师父待自己恩重如山，自己还未报答他老人家便去了，如何心安？

乡里乡亲的，谁不认识谁呢？郭景富这出戏演技太拙劣，骗不了乡亲们，大家可没惯着他，直接将他轰了出去，郭威更是啐了他一口，说：“滚，免得仁弟在天之灵不得安宁！”

明的不行，便来暗的，郭景富当晚偷偷潜入郭仁家，要寻一件宝物天仙图。

这些年，他打着郭仁大徒弟的名号，在城里很受欢迎，接了不少活，挣了不少钱，自己还带起了徒弟。

两个月前，他试接了城西无香寺罗汉堂做雕像的活，若是能得到主持慧海禅师的首肯，接下这活，三年内能挣三百两呢。

无香寺主持慧海禅师看了他雕刻的第一个罗汉，点头称好，看了第二个，微微皱眉，看了第三个，则叹息道：“俗话说，千人千面，你这塑像，三人一面啊。”

慧海禅师带郭景富至后院一幅壁画前，说这是三十年前郭仁画的，人人不同，仙仙各异，郭景富的手艺，比他师父当年差远了。

郭景富连连点头，说自己确实还未学到家，还得再找师父学习。

慧海禅师望着墙上衣带飘飞的仙子们，愣了愣神，叹息说：“那是，你师父的天仙图，可真是一辈子学也学不完的。”

郭景富曾跟在师父身边六年，从来没听他提过什么天仙图，听慧海禅师这么一说，敢情老头子还留有杀手锏呢。

他缠着慧海禅师，旁敲侧击，终于打听到，所谓天仙图，乃是师父当年在无香寺画壁画时，梦见天仙下凡，梦醒后将梦中情景画下来，场面宏大，仙子侍从等五百多人，每个人面孔神态、动作都不一样，无香寺这壁画，闻名远近，其实只是天仙图中的一小部分。

郭景富明白了，难怪自己雕刻的罗汉三人一面，都是因为没学过天仙图，才导致自己与三百两擦肩而过，可惜啊可惜。

他暗暗下定决心，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从老头子手中把天仙图弄到手里。

谁知他溜回郭村，听闻郭仁死了，跑进郭仁家，乡亲们又嫌弃他，不让他靠近，他还能怎样？只能趁着月黑风高，偷呗。

这么珍贵的天仙图，定然被老头子藏在房间里最隐秘的角落。趁张狗儿他们在守灵，他偷偷卸掉郭仁的后窗，爬了进去，一阵翻抄，都没找到天仙图。

难道天仙图被张狗儿藏他家破屋子了？

郭景富又跑去村东头张狗儿家，才发现，张狗儿的破房子已经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簇新的大瓦房，他一个孤儿，没人没物的，哪里来的钱，还不是老头子送的，老头子对他可真好啊。

郭景富心头酸溜溜的，骂了郭仁几句，跑进去，将每一处都寻了，甚至墙上地上每一块砖头，他都细细敲过了，没有夹层，没有密道，没有地窖，整个屋子，就是普通的砖瓦房而已。

郭景富判定，可能东西交到张狗儿未婚妻那里去了。

他又跑到郭婉儿家，趁他们家人在郭仁家帮忙，一一翻抄，依旧没有找到。

那只剩下一种可能，就是张狗儿将天仙图陪葬了。

如今大家都在灵堂，他当然不可能盗画，只能先盯着，等时机成熟，果断出手。

张狗儿哪里知道其中的曲折，他守在灵堂前，想起师父临终前的嘱托，真的很想打开卷轴看一看，看看里面究竟画的啥。

但师父只交代将卷轴陪葬，从未说过可以打开来看。

他只能忍着，不去想这件事情。

封棺前，他犹豫再三，再不看，便没机会了，看了，只怕会亵渎了师父的至爱。

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选择了不看，将卷轴原封不动放在了师父胸前。

郭景富一直藏在郭村，盯着张狗儿有何动作。

张狗儿哪里知道大师兄暗中盯着自己不放呢，为了替师父守孝，一年之内，他推辞了活计，也延后了婚事，每天一大早带着纸钱香烛荷花酒，到坟上祭拜，浇酒，拜完，坐在坟前，跟师父唠嗑唠嗑。

唠嗑的同时，他带了一小段木头与刻刀，在木头上雕师父的容貌。

他对师父太熟悉了，不费吹灰之力，便刻出了一个师父。

看着师父慈祥的笑容，他忍不住两眼湿润，低低唤了一声师父。

自己屋子已经建好了，如果师父还在，如果师父能跟自己一块住，那该有多好！

他天天都往坟上跑，那些需要打造家具、做木雕的客人没法子，退而求其次，找上郭景富。

天仙图重要，但递到眼前的钱财实在，郭景富只能让家里老父郭贵盯着张狗儿，自己带着徒弟出门干活去。

每次完工回家，郭景富都第一时间问起老父亲，张狗儿有何异动。

老父亲说，还是老样子，上上坟，倒倒酒，刻刻木头，唠叨唠叨。

转眼过了年，到了四月初七，郭婉儿祖父七十大寿，大摆筵席，张狗儿上门送礼道贺。

郭景富一早便打听好了，趁全村人都去郭婉儿家喝寿酒，带了几个徒弟，带了锄头铁锹，要去挖郭仁的坟，取出天仙图。

郭仁的坟就在郭村背后的大碗山半山腰郭家祖坟地里，一条小路直达，奇怪的是，一伙人沿着路走下去，眼看已经日升三竿了，只看到路边杂树丛生，藤蔓牵扯，还没看到祖坟地。

“师父，太怪了，该不会闹、闹那个了吧？”

“师父，大白天去挖师祖的坟，确实让人心里发毛啊！”

郭景富心里同样毛毛的，见徒弟有意打退堂鼓，便训斥了他们几句，说他们一个个牛高马大的，生人不生胆，今天不挖也得挖，挖不出宝物，往后别跟自己干活。

徒弟们怕了，一个个拍着胸口表示，挖，就算埋在石头里面，也给挖出来。

路边杂树丛后忽然响起了几声咳嗽。

郭景富脸色变了，咳嗽声似曾相识，仔细想想，那不是师父的声音吗？师父以前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咳嗽几声，清一清喉咙，这咳嗽声，完全一模一样！

他顿时好像被钉在了地上似的，手脚僵硬，想喊，喊不出，想跑，跑不了。

其他徒弟见他忽然停下不动了，都问他怎么啦。

这时候，路边杂树丛里那人又开声道：“是阿富吗？你上山来要挖我的坟？”

郭景富瞬间汗毛倒竖，喊了一声“跑”，转身就跑。

徒弟们本来听了那人说话已经吓得半死，见师父不要命似的往山下跑，也跟着冲，有人跑丢了鞋，有人干脆扔了锄头，有人摔倒了赶紧爬起来一蹦一蹦往前跳。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郭威提着药篓，从杂树丛中钻了出来，望着一路狼藉，不由摇了摇头。

郭威原是采药人，昨天傍晚看到崖上有棵罕见的草药，因天色太晚不好采，今天一大早便过来了，谁知刚刚采了药从崖上爬起来，便听到一群人说什么挖坟的，又听到郭景富骂徒弟，顿时明白了他的打算，便有意模仿郭仁的声音，吓唬吓唬他们，看看他们还敢不敢胡来。

经此一吓，郭景富大病一场， 秃了大半个脑袋，五月底出门溜达时，乡亲们都笑话他脑袋剃得亮堂堂的，又想当新郎官了？

有些性格耿直的，直接当着他的面，骂他黑心肝，师父的坟都敢挖，也不怕老天报应，断子绝孙。

郭景富哪里知道是郭威背后搞的鬼，只以为是自己徒弟口风不严走漏了消息，灰溜溜地跑回自家屋子，在心底里将几个徒弟骂了千百遍。

张狗儿听郭威报信说大师兄要挖师父的坟，气得当场要去他家拼命，被郭威拦住了。

郭威说，被自己吓一吓，他起码矮了一半，这段时间不敢干坏事了。

张狗儿始终放心不下，到谢婉儿家说了一声，干脆卷了铺盖，到郭仁墓前搭了个棚子看守。

郭婉儿本要每日送饭，被张狗儿拦住了，说她一个年轻姑娘在山野间来来往往，不安全，自己带了米和锅，每日煮点粥，过了七月初七就好。

他拜托郭威，等到七月初七早上，给自己送三坛村头何大嫂亲手酿制的荷花酒，郭威答应了。

七月初七，郭威把三坛荷花酒挑上山。

午时，张狗儿按照师父临终交代，把三坛荷花酒浇在坟头，紧紧盯着，看看会不会长出荷花。

郭威不明所以，但张狗儿一向行事稳妥，他这样做，自然有这样做的理由。

山林间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鸟叫。阳光随着头顶树叶的摇摆，在两人脸上撒下点点细碎的日影。

坟头上钻出了一小片尖尖的荷叶，两片，三片……更多的荷叶冒出，长高，变大，小小的花骨朵也一个个冒了出来，粉嘟嘟的，随田田荷叶在风中摇摇摆摆，分外喜人。

郭威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哈哈哈，原来倒酒是为了这样！”郭景富忽然从旁边杂树丛跳了出来，一招手，徒弟们纷纷拿着枪棒绳子围拢过来，将郭威与张狗儿绑起。

这些日子，他将徒弟们骂了无数次，终于确定，徒弟们不曾出卖自己，走漏风声的，另有其人，再撒了些钱，总算找出来，透露自己要挖老头子坟墓的，是采药老头郭威。

当日在老头子家，便是郭威替张狗儿撑腰，将自己撵出来的。

郭景富盯上了郭威，今日一大早看到他去村口何大嫂那里买酒往山上走，立刻招呼了徒弟们赶上山，看到荷花酒浇坟头，荷叶荷花不断冒出来，他相信了无香寺住持慧海禅师所说的，老头子确实有过遇仙的经历。

“说，老头子还交代了你什么？不老实交代，我就将这狗东西扔下山！”郭景富指着郭威道。

“不，不能说！”郭威深知郭景富的为人，若是张狗儿说了，只怕两人都活不了。

郭景富啪的扇了他一耳光，骂道：“狗东西，上回装神弄鬼吓大爷，再吵，送你与老头子作伴！”

张狗儿急了，连忙将师父临终前所嘱咐的话说了，只是提到最矮的荷花时，他犹豫了一下，想着要不要改成最高的，又担心因此害了郭威的性命，还是老老实实说了最矮的，要用三支香薰。

郭景富一直牢牢盯着，见他提到“最——”时犹豫了一下才说“最矮的”，明显临时改了老头子的交代，再一看坟上荷花有十来朵，大的大，小的小，最高那朵又大又红，最矮的那朵又小又蔫，有眼睛的人都晓得该怎么选。

他亲自将最大最红那朵荷花拔了，抱在怀里，想了想，走上坟头，连扯带拔，将荷叶荷花一一扔在地上，还踩上好几脚，这才笑道：“你们先躺着，等我熏香过后，再来放你们。”

于是，他留下一个徒弟李二看守，带着其他徒弟下山去。

张狗儿叹息，说自己连累了郭威。

郭威说，都是自己买酒不慎，将他们引来了。

李二好酒，听到他们提起酒，咽喉处仿佛伸出了十几只爪子，抓抓扒扒，难受得很，见他们被绑得严严实实，料想也跑不掉，自己先到山下喝几杯酒再回来。

他刚走不久，郭婉儿便从旁边草丛里钻了出来。

早上郭景富带着一大群徒弟往山上赶，恰好被她看到了，她担心郭景富要对自己未婚夫不利，急急赶来，已经迟了，看到两人被绑，便藏身旁边，等李二一走，立刻替两人松了绳子。

地上的荷叶荷花，被郭景富乱踩乱踏，早已零零落落，但那朵当初最矮的花骨朵最小最蔫，还没半个拳头大，被其他荷叶遮住了，反而没事。

张狗儿拿起小荷花跑进旁边的窝棚，再拿出三支香，点燃了，朝荷花不住摇晃。

师父只说要薰，并未交代如何薰，他随心而动好了。

香烟袅袅，小小的花骨朵忽然开始膨胀，大了几分，又大几分，很快占了半个窝棚，窝棚都快要装不下了。

张狗儿将花骨朵托在右肩，跑出窝棚，就在阳光晒到荷花的一瞬间，花骨朵仿佛烟花绽放一般，突然花瓣齐开，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滑了下来。

郭婉儿与郭威不约而同，发出惊叹。

原来，花心里滑下来的，是一个柔弱无骨的美人。

美人落地，双臂一展，仰头大笑道：“太好了，我终于出来啦！”

张狗儿回头，见她笑靥如花，竟比过年戏台上唱戏的花旦还要更美，不由惊呆了， 磕磕巴巴道:“你，你是谁？”

美人说，她是荷花仙子，当年与诸位仙子下凡无香寺一游，见郭仁望着自己傻傻呆呆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谁知便是这一笑触犯了天条，说自己动了凡心，被打下凡间，禁锢在无香寺壁画一角。

她托梦郭仁，郭仁偷偷将她拓在天仙图中，要救她出生天。

谁知又被看守的天兵发现了，天仙图也因此加上了封印。

救她的工具，变成了囚禁她的牢笼。

她觉得命运如此，老老实实接受惩罚吧。

郭仁不信命，带着天仙图，行走天下一年，终于找到个法子解除封印，就是三十年不间断用荷花酒相激，增强荷花仙子的仙气，三十年期满的七月初七日，她便可打破天仙图而离开了。

张狗儿呆呆望着她，原来这便是师父喜欢荷花酒、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享受”荷花酒的缘由？

三十年，师父不曾对任何一个女子露过笑脸，多少媒婆上门提亲，都被他推辞了。

原来，很多年前，他只因一面之缘，喜欢上了荷花仙子，从此守了整整三十年，。

师父，你可真傻啊。

一瞬间，张狗儿心里难受得很，一想到师父怀着见不到荷花仙子的遗憾而去世，他就想哭。

早知如此，他应该对师父更好的。

荷花仙子问张狗儿要什么，他救了自己，是大恩，要什么，自己都尽量满足。

“我想要我师父下辈子好好的。”张狗儿毫不犹豫道。

荷花仙子张了张嘴，又及时闭上了。

三十年来，她晓得郭仁是个怎样的人，他教出来的徒弟，果然也一样啊。

她点了点头，说无论天涯海角，自己都会替他找到师父，让他师父一辈子平安顺遂的。

荷花仙子走了，张狗儿三人下山，听说郭景富等人被不知哪里钻出的一窝大马蜂叮得面青口唇肿，一个头两个大，被人抬去看大夫，据说一群人的手都废了，再也干不了木匠活。

无香寺慧海禅师找上门，说罗汉堂的五百罗汉，非张狗儿不可，他得了师父的天仙图，自然应该把师父的手艺传扬下去。

张狗儿摇摇头，又点了点头，自己是师父的传人，师父的好手艺，的确应该传扬下去。

三年后，无香寺罗汉堂震惊了世人。

香客们都惊叹，五百罗汉，个个灵动，仿佛真的罗汉下凡来了，其中有个对着后院壁画捻须微笑的罗汉，大家都说，简直就是郭仁再生，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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