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天顺年间,粤西秀才孙廷焕第三次乡试落第,独自黯然返乡。
路过新兴县时,他想起有个昔日同窗好友廖同彬婚后改行,随岳父到这里做生意,上回自己来时与同乡一起坐的马车,没来得及见面,这回便前去探望。
谁知不凑巧,廖同彬前日与舅兄一块去了应天府,他妻子陶氏因男女之别,不便相见,特意吩咐管家好生招待,留孙廷焕在家中多住些日子。
没看到老朋友,孙廷焕本来有几分失望,但管家、下人处处殷勤,待他有如主子,好吃好喝招待着,怕他烦闷,又开放了花园的门,任他游玩。
廖同彬夫妇居住的宅院,据说原是某高官的祖宅,宅院宽敞大气,园子里更是古木森森,亭台精巧,溪流荷塘,奇花异草,每走几步,眼前便换一幅景致,孙廷焕不由抚掌赞叹设计精妙。
园内小径斗折蛇行,兜兜转转,孙廷焕听到一片水声,转过几丛芭蕉树,望见前面不远处有几座湖石堆叠的假山,小溪从山顶流下,水花迸溅,如同无数珠玉洒落,就连空气中也带着湿意。
孙廷焕本要上前,谁知定睛一看,假山前侧坐着位淡绿衣衫的少女,仰着头,正在看小瀑布呢,露出一截脖子,细长而白皙,仿佛白玉瓶子一般。
他猜少女是陶家亲眷,不敢唐突,连忙退后,藏在芭蕉树后。
“公子,别藏了,我都看见了。”少女喊道,话语里带着笑意。
孙廷焕只好走出来,上前拜见。风吹过,空气里弥散着淡淡清香,他打了个激灵,再看看少女花瓣一般娇艳的粉脸以及水汪汪的双眸,只觉自己脸上烧得慌,连忙低下了头。
绿衫少女见他这副囧状,又咯咯笑出声来,自称姓云,乃是陶家表小姐,既然有缘相见,请他前去欣赏欣赏自己打理的花。
她快步走向假山间一条小路,孙廷焕心中明知道不合适,双脚却自动跟上了云小姐的脚步,越走越觉得香气浓郁,浓得简直化不开,自己仿佛陷入了香海一般。
转过假山,孙廷焕眼前竟是一片菊花的海洋,各种不同品种的菊花开得轰轰烈烈,争奇斗艳,不少菊花他竟是平生第一次看见。
有的花瓣细细细长长,像烟花盛开,又像瀑布垂落,肆意张狂;有的花瓣弯卷,暗镶红丝缕缕,黄蕊绿心,温柔内秀……
他从小爱花,但不擅长养花,养什么死什么,就连最容易养的秋海棠,都养不活,见了这一片盛放的花海,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敬佩,有心向云小姐请教几手养花妙招。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叫,云小姐忽然扑进了他怀里,反手指着身后,颤抖着声音道:“虫,有虫!”
孙廷焕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不远处一朵大如海碗的红菊上面,趴着一条肥嘟嘟的大青虫,一红一青,分外醒目。
云小姐在他怀里,浑身颤抖,明显吓得不轻。
他轻轻拍了拍云小姐肩膀,将她拉到身后,低头捡了一根树枝,上前将大青虫从红菊上挑落,本要送到草丛里放它一条生路,想起云小姐畏虫如虎,便一脚将它踩死了。
云小姐一直用双手遮住脸庞,从指缝间偷看,见他踩死了虫,大大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胸口,道:“真是吓死我了,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孙廷焕摆摆手,说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云小姐欲言又止,最后试探着问孙廷焕,菊地西边还有一群虫子,能否帮忙除掉?
美人开口,哪有不帮之理?孙廷焕点了点头,握着树枝正要向前,被云小姐拉住了。
云小姐递给他一把褐色匕首,说那些金盔公有点凶,树枝伤不了它们,得用匕首刺虫子双眼之间的星状印记,才能真正杀死。
孙廷焕按照她说的,赶往西边,拔开花叶,细细检查,将花瓣与枝干上趴着的虫子,一一清除。
那些虫子比寻常虫子大得很,足有一臂长,紫铜色,牙齿密而锋利,腿上还带着钩刺,幸亏它们吃饱了,懒洋洋的趴着不动,要不孙廷焕还真的对付不了它们。
他握紧匕首,对准虫子两眼之间的星状印记便插下去,虫子张牙舞爪,一阵挣扎,很快便死了。
他一共杀死了十七条虫子,直起腰时,只觉腰酸背痛,累到不行,但看到云小姐笑脸如花,带着崇拜的望着自己,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匕首还给云小姐后,她要请他喝酒,以表感谢。
孙廷焕摆手推辞,云小姐拿出一只手掌大的小葫芦,塞进他手里,充满期待望着他。
孙廷焕不好拒绝,拔开葫芦塞子,喝了一小口。
那酒简直是他平生喝过的最苦最苦的酒,苦到入嘴的瞬间,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苦归苦,他从未想过云小姐会害自己,还是将酒咽了下去。
云小姐一直盯着他,看到他咽下酒,才松了一口气,告诉他,若然夜晚看到什么异象,不要紧张不要乱动,包他平安无事。
孙廷焕听她这话说得奇怪,正要问个究竟,听到远远有人在呼唤自己,仔细一听,是管家的声音,应该是管家催自己回去用晚饭了,便向云小姐拱手告辞。
云小姐让他把酒带回去,好好保存,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喝。
孙廷焕答应着,快步走出菊海,转过假山,管家正在喊他呢。
看到他出现,管家整个人都呆住了,磕磕巴巴道:“孙、孙公子,你这身上……”
孙廷焕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红红绿绿的,溅满了虫子的汁液,便跟管家说,自己刚才杀了几只虫子。
管家摇摇头,问他腰间那只葫芦哪来的。
孙廷焕本要直说,想到事关云小姐名声,她未必想别人知道两人撞见了,便有意遮瞒,说那是刚才自己捡到的,见葫芦小巧玲珑,便留下了。
管家叹了口气,不再追问,带他回去沐浴,更衣,用饭。
饭后,孙廷焕正在喝茶,后窗外格格响了两声,仿佛有人在敲窗,他将窗子打开,对上了云小姐的笑脸:“哟,孙公子,够义气,我还担心你会乱说呢。”
“哪能呢,小姐请放心。”孙廷焕道,催她快些离开,若是被人看见了引起误会就不好了。
云小姐道了一声好,便缩了回去。
孙廷焕若有所失,呆呆望着后窗,忽然想起窗外是池塘,云小姐如何忽来忽走?她是会武功,还是个妖怪?
他探出头去张望,原来窗台下还有一圈飞出的窄边,宽约一尺,想必云小姐便是踏着窄边走过来的。
当晚,孙廷焕做了一个晚上的乱梦。
一时梦见廖同彬回来了,要给自己说亲,说的便是陶氏的表妹云小姐。
一时梦见自己成亲,用秤杆挑开新娘的红盖头一看,新娘竟是云小姐。
一时梦见自己与云小姐在菊地边沿栽种菊花,几个孩子跑来跑去,又笑又叫。
一时梦见风雨大作,满地菊花被狂风暴雨打得零碎,堆了满地,他在风雨中抱着菊花盆狂奔,但救的远没有落的多。
他骤然醒来,还记得梦中乱象,心头五味杂陈,窗外寂静,只传来秋虫鸣叫唧唧,越发令他惆怅不已。
他早已定亲,未婚妻是他老师的女儿谢青桐,这次回去便要办亲事了,就算廖同彬要给自己说亲,就算云小姐点头,自己也不可能答应的。
怕夜长梦多,自己乱了心思,他决定天亮便向陶氏提出,告辞回家。
主意既定,孙廷焕再无睡意,对着窗子发呆,突然发现窗台上散落着十来片菊花花叶,仿佛真的像梦中一样,被暴风雨打落的。
他放心不下园子里的菊花,便偷偷跑到园子里去看一看,谁知夜里不同白天,他兜来兜去,寻寻觅觅,没找到假山,也没找到菊花,甚至没听到假山上的流水声。
天亮了,他看到园子里所有花草都好好的,哪来什么风雨摧残呢,不由暗笑自己傻了,竟把梦境当真。
这时,远处传来管家唤孙公子的声音,连忙赶回客房,说自己一早到园子里看花了。
刚用早饭呢,管家笑眉笑眼又进来了,说主人回来了,换了衣服,便来与他相见呢。
孙廷焕大为震惊,手中筷子都差点掉桌上了。
新兴离应天府一趟三千多里,廖同彬前几日才出发,怎么会这么快便回来了?
管家看出了他的异样,解释说,夫人让人快马狂奔,追上了主人,主人听闻好友来访,便立刻折返了。
孙廷焕这才明白,为何当时陶氏一再让他多住几日,原来早有布置。
不一会儿,廖同彬来了,令人惊讶的是,相貌居然和以前一模一样,仿佛是从孙廷焕记忆中拓印下来的。
多年好友,骤然重逢,初始有些陌生,但没说几句,旧时同窗好友的感觉回来了,彼此有说不完的话语。
不知不觉,已到午饭时间。
管家带领下人,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单单鸭子就有两味,桂花鸭与琵琶鸭,也即是盐水鸭与板鸭。
这两味鸭子,孙廷焕以前也曾吃过的,问府中是不是请了应天府大厨。
廖同彬笑而不谈,替他布菜,将他的碗堆得满满的。
一连两日,两人同吃同游,夜晚联床夜话。
孙廷焕告辞返乡时,廖同彬以马车相送,还送了他两袋雨花石、两筒雨花茶、两匹布料、两盆菊花,说谢他除虫之功,贺他新婚之喜。
孙廷焕原本只要菊花就好,但拗不过好友,回赠了一对祖传的玉佩。
廖同彬收下玉佩,说如此珍贵的礼物,可以作为聘礼,自己妻子有个表妹,相貌普通,性子柔顺,如果不嫌弃的话,愿意服侍他到老。
孙廷焕知道他提的是云小姐,娶云小姐为妻,那是多少男人的梦想啊。如果不曾订婚,他定然立刻答应。
他早已有婚约,若然背盟娶云小姐,那便是既辜负了未婚妻青桐,也亵渎了云小姐的情意,双双对不住她们。
孙廷焕拒绝了,直说自己早有婚约,只能辜负他一番好意了。
马车一路飞驰,孙廷焕有时会想起云小姐。
原来上一回相见,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细心照顾两盆菊花,及时浇水,休息间隙又抱它们下车晒太阳,夜晚不忘把它们放出去吃露水,生怕身为养花杀手的自己,把好友一番心意杀死了。
幸亏,这两盆菊花好养得很,直到车进家门,依旧生机勃勃,鲜嫩娇艳。
他娘亲点收礼物时,十分惊讶,说那两匹布料灿若云霞,是云锦啊,寸锦寸金, 有钱也无处买的,听说儿子回赠那对祖传玉佩,她还嫌弃回得轻了。
孙母决定,要将云锦送给未来儿媳谢青桐做嫁衣。
青桐看到名贵的云锦,特别欢喜,觉得这是婆家对自己的尊重与认可,但她征得父亲同意,遣人将云锦送回了婆家,说嫁衣已经缝制好了,这等珍贵的布料,应该作为孙家传家宝,继续传下去。
孙母对儿子赞道,这个儿媳很不错啊,他有福气了。
孙廷焕原本对云小姐有几分心动,他从未见过未婚妻青桐,谈不上浓情厚意,拒绝廖同彬的提议而决定回家成亲,也是碍于老师谢先生对自己的赏识及君子不能背信弃义,此时听了青桐行事,倒不是个小家子气的姑娘,对她骤然多了几分敬意。
听闻青桐爱菊,他继续精心侍候两盆菊花,准备在成亲当晚,摆在洞房里,给青桐一个惊喜。
离成亲还有六天,青桐忽然病了,起初吃东西难以咽下,只能勉强喝点稀粥或者汤水,很快连粥水也喝不下了,无力起床。
谢先生亲自来孙家商量,说青桐这病来得怪,看了六个大夫,都无计可施,想提前成婚冲喜,救女儿一命。
孙母犹豫了,准儿媳病重,一抬过来,可能婚礼变丧礼,到时自己儿子还未享受到婚姻的甜蜜,便要承受丧妻之痛,甚至可能背上克妻的罪名。
孙廷焕毫不犹豫答应了提前成亲,说只要有希望,自己一定会救青桐。他心底里还有另一种想法,未嫁姑娘夭折,不能葬入祖坟,只能送入乱葬岗,逢年过节,无人祭拜,可怜得很,如果青桐不幸,起码自己能给她一个安身之所,不至于沦为孤魂野鬼。
谢先生感激不尽,说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小子,是个人物。
婚礼办得匆忙而隆重,因为新娘身子不适,拜堂这一环节是躺在床板上草草完成的。
宾客看着,既赞孙廷焕大义,又惋惜青桐年轻病重,纷纷替他们祈祷,希望老天爷可怜可怜这一对璧人,放青桐一条生路。
孙廷焕护送青桐入洞房,见她眉目娟好,面上虽然傅粉涂脂,却盖不住死气,整个人也软绵绵的有气无力,不由心底叹息,抱着她喝过交杯酒,安慰她好好休息,明天起来,一切都好了。
瞬间,青桐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滑下,她勉强挣扎着道:“对、对不起,是我拖累了你。”
孙廷焕替她擦拭脸上泪水,柔声道:“你很好,娶到你,我心中很欢喜。再说,夫妻之道,在于彼此扶持,相濡以沫,何来拖累一词?”
他抱来两盆菊花,摆在床前,说那是为她准备的,菊花凌寒傲霜,她那么喜欢菊花,一点小病,自会大步跨过。
青桐看到菊花,闭上双眼,浑身颤抖起来,说:“拿走,快拿走!”
孙廷焕见她如此畏惧菊花,连忙将菊花搬到门外,再将她抱在怀里,说没事,菊花不在了。
话虽如此,青桐还是浑身颤抖不已,哆嗦得像狂风中的树叶。
孙廷焕怜惜心大盛,正要继续安慰,门外仆妇禀告,有贵客来访,要亲自向公子贺喜。
孙廷焕将青桐放回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说自己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让丫鬟仆妇们好好守护着她。
来到后院,孙廷焕才发现,贵客是云小姐与丫鬟,不由脸色大变,以为云小姐放不下自己,不满自己成亲,要来闹事。
他正斟酌着如何开口,云小姐盈盈下拜,道:“公子大喜,怎么不喝酒?我曾交代过,那酒,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喝,如今岂非正是喝酒的时候?”
孙廷焕一怔,继而恍然大悟:“依小姐意思,那酒还有治病之效?”
“那当然,咱们小姐的酒,可以起死回生。”旁边小丫头大声道,语气中颇为骄傲得意。
“好,好,谢谢小姐!你们稍待,我先去救人!”孙廷焕朝她们两人行了个礼,赶紧跑掉。
孙母躲在角落里多时了,原本见那么美的一对主仆非要坚持见自己儿子,还以为儿子在外头辜负美人恩,惹了什么风流账,怕她们闹开来,宾客皆知,孙家脸上不好看,才将她们带入后院。
看儿子保持距离与她们交谈,是认识,但不像有什么感情瓜葛,孙母 大大松了一口气,走出来,请她们出去女宾那边喝一杯喜酒。
云小姐说,此来只为救人,家中还有要事,告辞而去。
新房里,孙廷焕扶起青桐,提醒她酒有些苦,但能治病,喂她喝了一口葫芦内的酒。
青桐本来已经做好喝苦酒的准备,谁知入口爽滑,又甘甜清冽,好喝得很,不由笑道:“你哄我,酒甜着呢。”
孙廷焕见她笑意盈盈,两颊白里透红,整个人水灵灵的,哪里还有半点死气,果真像小丫鬟说的那样,此酒能起死回生,不由大喜,啪嗒一声在她额头亲了一口。
想起还在后院等待的云小姐主仆,他说先去谢过大夫,立马回来,冲向后院。
孙母说,她们主仆已经回去了,听闻儿媳康复,不由大喜,以为都是成亲冲喜的功劳,立刻赶往前院,将这一大好消息告诉宾客。
大家都说,孙公子大义有好报啊。
孙廷焕夫妻婚后夫唱妇随,甜甜蜜蜜,府中上下都夸他们恩爱。
孙廷焕问起妻子得病的缘由。
青桐告诉他,当初自己听闻北山来了一位花匠,培养的菊花十分罕见,便赶过去,想挑选几盆在成亲那天摆放,谁知花匠一听便勃然大怒,说自己的花只适合山水之间,不能沾惹酒气,骂她们是俗人,不仅如此,还放狗赶她们。
她们主仆惊慌失措,逃跑时不小心绊倒,摔进菊花丛中,压坏了几丛菊花,那花匠越发恼怒,一甩头,竟然变成了金面獠牙的怪物,扑过来要咬她们。
她们两人都吓晕了,醒来已经在家中,心明白,口难言,从此一病不起。
“若非夫君答应冲喜,青桐早已魂飞九泉……”霍青桐想起就后怕。
孙廷焕听闻金面獠牙,想起当初自己替云小姐除过的怪虫,画出来,两人一对证,果然是那怪虫。
他担心怪虫惹出更大祸端,要除虫害,带着一大群人,手拿刀枪与火把,杀往北山。
谁知这花匠比之前除过的怪虫厉害多了,看到人多,半个字也不说,迎风一摆,化为八尺来高的大怪虫,满口牙齿大如砖头,八条长足乱扒乱抓,划到山石,山石崩裂,吓得众人呀呀大叫,连滚带爬,拼命往山下逃跑。
孙廷焕眼看大怪虫长腿一戳,便扎伤了一人,那人痛得大喊,却摆脱不了大怪虫。
眼看大怪虫举着那人往嘴边送去,为了救人,孙廷焕豁出去了,手持长枪,瞄准大怪虫两眼之间的星形印记,冲了过去。
就在那时,空中忽然远远传来云小姐的声音:“呆子,用葫芦!”
葫芦?
孙廷焕腰间确实还系着那只小葫芦,他立刻摘下,正迟疑该拔下塞子洒酒还是就此将葫芦砸过去,小葫芦忽然像有了生命似的,从他手中挣脱,如离弦之箭,射向大怪虫。
大怪虫撇下伤者,转身就逃,但哪里逃得了,只见空中的小葫芦射出一道紫光,打在大怪虫身上,它翻滚咆哮,很快化为一条两尺来长的虫子,被紫光笼罩,转眼化为了一摊血水。
小葫芦腾空而起,转眼消失在云际。
因怪虫翻滚,菊花被扒倒一地,花根下露出了累累白骨,想来是大怪虫造的孽。
孙廷焕背起伤者下山,送去医治,又重召众人上山,挖出骸骨,共二十七具,怀疑是近半年来突然失踪不见的人,被大怪虫抓来做了花肥。
这消息一传开,之前曾经上过北山看菊花的人,纷纷作呕,继而又后怕不已,差点他们也做了花肥,多亏孙廷焕及时除害,要不还不知道北山要埋多少人呢。
云小姐再没出现过。
三年后孙廷焕去省城考试,经过新兴,先去看廖同彬,原先他们住的宅院已经转手卖给了别人,廖同彬与陶氏一家都不见了踪影,再三打听,无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十年后,孙廷焕带着妻儿赴任,坐船经过江南一个小镇,歇在了小桥边,半夜忽然听到桥上有几人吟诗,其中有个声音很熟悉,探头往窗外一望,桥上一人居然是廖同彬,他身穿轻薄的羽衣,相貌依旧与十年前一样。
廖同彬看到他,也很欢喜,邀请他上桥一块喝酒。
其他人同样身穿轻薄衣服,五彩缤纷的,看到孙廷焕,说原来这就是除了金盔公的侠客啊,纷纷向他行大礼,拿出好酒,与他分享。
廖同彬谈起云小姐,说她早两年嫁人了,嫁了自己妻舅陶公子,傍晚夫妻两人一块去了罗浮山饮茶。
提到云小姐,廖同彬忽然说他们刚刚煮了新茶,不如也去凑个热闹,握住孙廷焕的手,吩咐他闭上双眼。
孙廷焕只听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转瞬便听到云小姐笑着道新茶刚熟,贵客来到,正好饮一杯,睁开眼睛,看到云小姐就坐在眼前,旁边有位清瘦飘逸的年轻公子,是她夫君陶公子。
这时候,孙廷焕才知道,廖同彬云小姐他们不是寻常人啊,又想起当日他刚去南京数日便回转,送自己的礼物都是南京特产,原来并非中途折返,而是快去快回呀。
他在罗浮山喝了两杯茶,只觉得腋下生风,飘飘欲仙,不知不觉回到了小镇舟上,鼻子里还是罗浮山上的花香茶香。
从那以后,孙廷焕再没遇过廖同彬与云小姐他们了,直到八十,他与妻子青桐相貌有如三四十岁人,比儿子儿媳还显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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