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云城西门外果子岭下有个孤老婆婆吴婆婆,一日上街,遇到一只被知县家马车压断腿的小黑狗,趴在那里奄奄一息,她心生怜悯,抱起小黑狗,到叶大夫那里医治。
叶大夫摸了摸胸骨与右前腿,说压断了,要救,后续药费与喂养得花不少钱,她老人家的棺材本,不应该这么浪费。
“救,我一个孤老婆子,能吃穿多少,真要死了,就劳烦街坊邻居草席一卷,送出去埋了。”
叶大夫给小黑狗敷药,吴婆婆摸着它的小脑袋,叮嘱它好好听话。
小黑狗果然一动不动。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吴婆婆,乖得很。
敷好药,叶大夫还给它绑了两块小木板,嘱咐别动,三天一换药。
吴婆婆抱着它回家,用破布和篮子给它做了个窝,还买了点肉,炖给它吃,每隔三日,便送它去医馆换药。
两个多月后,小黑狗好了,右前腿有点跛,跑快了更加明显,出出入入,总跟在叶婆婆身后,睡觉也睡在她床前。
吴婆婆对小黑狗疼爱有加,喂养得法,一年过去,小黑狗变得油光滑亮,高高壮壮,附近的小狗都认它为王,吴婆婆依旧唤它小黑。
一天,吴婆婆忽然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小黑朝她猛吠了几声,见毫无反应,冲去医馆叶大夫那里汪汪叫,咬着他裤腿往外扯。
药童拿起棍子要打,叶大夫摆摆手,问是不是婆婆出事了,小黑汪汪叫了两声。
叶大夫赶过去,救治及时,吴婆婆捡回来一条性命,但腿脚一时不方便,每日往篮子里放几枚铜钱,让小黑咬着篮子跑出去买包子。
附近街坊都认识它,钱货两清,有时候还特意往篮子里多放两只肉包子。
吴婆婆好了以后,大家说多亏了黑狗啊,婆婆摇摇头,说哪是狗啊,简直是我的孙子,乖孙。
这话传着传着,传到了知县公子曾根贤的耳中,他听说有这么一只懂事乖巧的黑狗,心中大喜,让下人曾贵来买,准备在几日后父亲的寿宴上一展风采。
吴婆婆当然不答应,多少钱都不点头。
自家公子要什么就得给什么,办不到棍棒侍候,曾贵无计可施,趁吴婆婆出去烧香,抱起黑狗就要跑。
小黑毫不客气,朝着手臂狠狠一口咬下,痛得他嗷嗷嚎叫,连忙甩开,再一看,手臂上皮开肉绽,伤得不轻。
曾贵堵在门口大骂,说黑狗又凶又恶,牙齿跟钢牙似的,咬伤了自己,要吴婆婆赔钱。
其他邻居看不过眼,纷纷作证是他要抓小黑才被咬的,小黑在这里一年,老人小孩从未咬过一口,真要赔钱,先去县衙当着知县大人的面说清楚。
这事是背着知县大人干的,若是涌到县衙,公子的寿礼打算岂不暴露了?曾贵灰溜溜跑掉,曾根贤大怒,说他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曾贵连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保证一定办好。他买了香喷喷的肉包子,再次回到吴婆婆家附近,扔给小黑,小黑理也不理。
曾贵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抱来一只漂亮的小母狗,送到吴婆婆门口嬉戏,想把小黑拐走。小黑似乎闻到他的气味,朝巷子深处吠了几声,径自跑回了家。
吃午饭时,曾根贤追问小狗的事情,曾贵赶紧拍着胸口说快了快了。
曾根贤冷冷道:“三天后我爹生日宴看不到小狗表演,从此别让我在县衙看到你!”
曾贵再次拍胸口保证,饭后,亲自驾驶马车送曾根贤到西门外与其他酒肉朋友玩乐,刚出西门,居然看到小黑在前面优哉游哉地走,它右前腿有点跛,绝对不会看错的。
“公子,那就是小黑!”曾贵兴奋地道。
曾根贤探头一望,小黑正好回头看了他一眼,拔腿就跑。
“追!快追!”曾根贤喊道。
午后太阳白花花的晒得发昏,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一狗一马车,一前一后,顺着笔直的官道直奔向前。
好几次,马车都快追上黑狗了,又被黑狗突然加快速度拉开距离。曾根贤半个身子都探出车厢外了,高喊着追追追。
追了差不多五里,路边出现了一个亭子,有人搭了个茶棚,里面摆了几张桌椅,桌上摆了几只大木桶与茶碗,免费施茶赠水,茶棚边上停着一辆马车,车夫正走向茶棚,两名仆妇站在马车边上说话,车帘子撩起一角。
曾根贤随意往那马车窗内看了一眼,看到一张千娇百媚的脸,尤其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只一眼,便勾去了他的魂。
他立刻喝住了马车,拱了拱手,笑眯眯问道:“美人,你要去哪里呀,不如本公子服侍你过去?”
那美人厌恶地横了他一眼,摔下了帘子。
曾根贤在本城横行无忌,凡是看上的女子都要抢到自己身边,哪里受过这样的冷遇?他顿时怒了,随手抄起一根木棒,跳下车去,砰砰两声,打倒仆妇。
车夫吓一大跳,扔掉手中茶碗冲过来护主,又被曾根贤一棍打倒。
这种事情主仆做多了,但这回曾贵见对方车夫与仆妇衣饰整齐,不像寻常人,正要劝公子小心,曾根贤已经捂着美人的嘴,将她拖下了马车,往自己车上拖。
“公子,这恐怕——”曾贵迟疑着劝道,曾根贤刚好被美人抓了一把脸,喊他赶紧帮忙。
曾贵只好上前,箍住美人双手,帮忙抬上马车,再往美人嘴里塞上一团抹布,绑上绳子,迅速操纵着马,转回城中,从后门进去县衙。
曾根贤看着泪流满面的美人,笑得合不拢嘴,嘱咐曾贵赶紧把小狗带回来,美人与小狗都在左右,完美。
曾贵跑去吴婆婆家,谁知吴婆婆也在喊小黑,听说小黑上午出门,再也没回过,不知跑哪里去了。
这如何是好?曾贵急了,在附近兜了两圈,都没看到黑狗的踪影,便向杂耍艺人买了一只狗,浑身涂墨,染成黑色,准备蒙混过关。
曾贵仔细想想,公子那关不好过,万一事情败露,只怕公子要扒了自己的皮。他换了套破破烂烂的衣服,打乱头发,在泥地上滚了两滚,再去吴婆婆家附近张望,发现那该死的黑狗若无其事跑回来了。
曾贵瞅准吴婆婆出门的机会,假装跌伤在门前,让她帮忙捎个信到竹栏街大榕树下刘家来接人。
吴婆婆一向好心,也没多想,立刻答应了。
眼看自己阴谋得逞,曾贵心花怒放。
谁知旁边蹿出一个黑乎乎的小乞丐,拦住了吴婆婆,说她年纪大了,之前又摔伤过,不适合走那么远的路,主动提出自己去跑腿。
吴婆婆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说:“小七啊,婆婆还能走的。”
“没事没事,我跑得快,去去就回!”小乞丐小七挥挥手,飞快跑了。
曾贵气得不行,又怕露馅,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跑。在他去后,曾贵勉强站起来,说自己姑姑就在附近小巷里,请吴婆婆扶一把,扶自己到巷口。
吴婆婆不防备,扶他出去,刚到巷口,被曾贵一拳砸晕,背了就跑。
小乞丐小七跑到竹栏街大榕树下拍门,谁知那户人家不姓刘,附近也没姓刘的人家。
那人怎么会捏造这样损人不利己的谎言?小七怕了,吴婆婆平时对他可好了,有什么糕点剩饭的,都不忘给他一份,天寒地冻,还会去沽衣铺给他买一套冬衣。
小七急急跑回吴婆婆家,吴婆婆不在,小黑从里面冲了出来。
“小黑,走,带我找婆婆去!”小七拍了拍小黑的脑袋。
小黑朝他吠了一声,像离弦之箭,往巷口冲去。
一人一狗,穿街走巷,渐渐走到北门那边。小七有些怀疑,问道:“小黑,你该不会带错路吧?”
“汪汪!”小黑回头瞪了他一眼,似乎很不满他的怀疑。
小七赶紧跟上:“好好好,快跑!”
北门边上一间败落的破庙前,曾贵挥舞着吴婆婆的帕子,看到小黑与小乞丐冲过来,笑笑道:“哟,你不是人精人精的听得懂人话吗?怎么现在才来?”
小七让他赶紧把吴婆婆交出来,要不自己就去县衙告状,让县官打他板子。
小黑朝他汪汪狂吠。
“告状?呵呵,你不知道吧,我姓曾,知县大人身边最得脸的下人,懂吗!”
曾贵又挥了挥帕子,朝小黑冷笑道:“哼,咬我呢,本大爷不跟你计较!只要明日老爷寿宴你乖乖地表演,婆婆还你,再送你十两银子,让婆婆从此过上好日子。”
他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抛了抛。
小黑点了点头,汪汪叫了两声,跑到曾贵身边。
小七急了,说:“你别信他,他信不过的!”
然而小黑并未搭理,还在曾贵腿上蹭了蹭。
“嗤,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逼得老子这样!”曾贵带着小黑,扬长而去。
小七眼看吴婆婆不见下落,小黑也没了,咬咬牙,决定靠自己,把吴婆婆找出来。
曾根贤看到小黑,大喜过望,安排了个节目,叫喜事成双,让小黑跟舞狮子一样,表演蹦跳打滚等,最后直身站立,抱着两前腿朝老爷作揖,从嘴里吐出一块玉牌:“百子千孙笏满床”。
小黑果然懂事,说了一遍,教了一遍,很快做得比曾根贤想象的还要好。
“哈,差事办得不错,寿宴后赏你!”曾根贤拍了拍曾贵的手臂,刚好打到他被狗咬的地方,痛得他浑身冒冷汗。
这几日,明明有看大夫敷药,但伤口还是动不动渗血,甚至发出臭味,夜里常常痛醒。曾贵拼命忍着痛,挤出笑意,谢过公子的赞扬。
曾知县连续两日忙得团团转,发兵寻人,自己也亲自出城,忙到半夜才回来。
他问过曾根贤,有无绑过美人。曾根贤坚决说没有,这些日子在忙着筹备寿宴呢。
寿辰那天,曾知县本不想操办,但城中达官贵人纷纷前来送礼,知府黄大人也前来散心,只能招待他们在后花园用饭。
宴会上,曾根贤连上了几个歌舞,都无法引得黄知府与父亲一笑,便拍拍手,示意黑狗上台表演。
小黑各种翻滚跳跃,最后跳到黄知府面前,拱手作揖,一张嘴,吐出玉牌。
黄知府朝曾知县笑笑,接过玉牌,一看,上面刻着“福如东海寿与天齐”八个字,顿时色变。
曾知县并不知道其中原因,还探过头来看看儿子给自己准备了什么祝愿,一看,魂飞魄散,连忙滚下地,跪在他面前,磕头求饶:“大人,这都是下人胡来的,小人完全不知道内情哪!”
因玉牌只有自己一人看到,平日知县又孝敬得很,金银珠宝古董不断往自己手里送,这两日因为寻人,奔前跑后,好不殷勤,黄知府有意替他遮掩,便将玉牌笼进袖子里,笑道:“下人无心之过,大人不必介怀。”
曾知县连连点头,谢过黄知府,重新入座,一挥手,歌舞再起。
因最心爱的小妾不见了,黄知府有些勉强,低着头喝闷酒,偶然一抬头,见其中一个舞女腰肢柔软,颜色俏丽,不由入了神。
曾知县凑到他耳边,低声说这舞女舞技八分,如得大人指点,能更进一步就更好了,宴会后便送到大人府上,劳烦大人指点指点。
黄知府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曾根贤那边下令仆人们追黑狗,黑狗跑了,冲进后院,一口一个,将房门铜锁全咬了,里面被关的十来个美人跑了出来,哭哭啼啼,大喊救命。
下人们要拦,被黑狗左一口,右一口,咬得皮开肉绽,倒在地上哭爹喊娘。
美人们跑到花园,纷纷冲着各位达官贵人喊救命,其中一人更是跑到知府大人面前高喊大人。
黄知府愣住了,这两眼红肿半身血迹斑斑的,可不就是自己最心爱的小妾婉玉?她前两日出来上香,在路上被强盗抢去了,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美人们哭哭啼啼,指控是知县公子抢自己进府的,求大人们救命。
曾根贤坐在父亲旁边,浑身颤抖,怎么也站不起来。
黄知府脸色红红白白,怒视着曾知县。
曾知县心知要糟,连忙替儿子遮掩,说想必其中有所误会,就算给自己儿子一个水缸做胆子,他也不敢冒犯贵人哪。
婉玉扑倒在黄知府面前大哭,说自己去寺里烧香归来,不想遇上恶霸,自己宁死不从,被他一顿狂殴,自己腹内骨肉也没了,求达人替苦命的孩儿报仇。
黄知府半生为官,金银满屋,妻妾成群,跟前只得一个体弱多病的女儿,好不容易小妾婉玉有了两月身孕,整天求神拜佛,希望生下一个儿子,谁知竟没了。
他指着曾知县,道:“你、你父子谋逆,证据确凿,来人哪,给我拖了官帽官服,拖下去!”
其他宾客也傻了,议论纷纷,说黄知府因为夺妻杀子之恨,捏造他们父子谋逆,而黄知府高高举起手中玉牌,说那便是证据。
曾知县父子谋逆,被送入京,听候凌迟处死。
小乞丐小七听闻致命的玉牌乃是黑狗吐出来的,说小黑实在太厉害了。
这两日,他打听到吴婆婆被囚在北郊一间破房子那里,将吴婆婆救了出来,安置在城南一间破庙里,给她送粥送剩饭,要等小黑回来后再做打算。
吴婆婆心怀感激,有意收他为孙子,留在身边。
但是无论吴婆婆与小七怎么寻找,都没人再看到黑狗。
吴婆婆急得半死,以为是曾贵打死了小黑,但人们告诉她,小黑之前咬得狠啊,曾贵伤口溃烂发作,连叶大夫都救不了,已经死了。
一晚,吴婆婆梦见小黑前来告别,说自己乃是天上仙狗,因犯了天条,被打入凡间受罚,得婆婆爱护,过着安乐日子,没受过什么苦,因为私改玉牌,提早改变了知县父子等人的命运,再次犯了天条,得在果子岭受罚三百年,祈愿婆婆与小七平安,不必挂念自己,如果真的想自己了,可以上果子岭一趟,替自己挖一挖右前脚下的禁制。
第二天一大早,吴婆婆与小七直奔果子岭,爬上山,发现岭头果然多了一块两丈来长的黑石头,扭头看着他们,状如趴着的小黑。
吴婆婆摸了摸它的右前腿,说小黑啊小黑,你放心,你小七兄弟会照顾婆婆的,你做的不是坏事,是好事,老天爷都晓得的。
小七在右前腿下挖了挖,挖出一个坛子,坛子沉甸甸的,打开,里面满满都是银子。
吴婆婆瞬间泪如雨下,抱着小七,对小黑说,放心,婆婆和小七都会过得好好的。
从那以后,果子岭改名黑狗岭,而钢牙狗孙报答吴婆婆的故事也从此流传下来,据说贪官恶霸都不敢从黑狗岭下经过,一旦经过,会被滚下的乱石砸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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